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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病區(qū)  蔡娜

    那是四月初，天氣不冷不熱，恰恰好。我剛開始上腫瘤科的床位班，加床來了一位男病人，那男病人瘦瘦小小，但精神狀態(tài)還算好的。我給他做了簡單的評估，他叫章大海，大概五六十歲吧，具體記不大清了，是一位膽囊癌患者，這次住院就是來化療的。之后他就坐在走廊的加床上，一直問醫(yī)生什么時候來看他，后來醫(yī)生來了，他也是很配合醫(yī)生的，一直在點頭，時不時還會詢問一番，從他的舉止姿態(tài)，我看得出這位老先生面對他的疾病并沒有退縮、頹廢，反而是很積極，很樂觀，不知道為什么，我的心里是欣慰，是高興，真的是這位老人家豁達積極的生活態(tài)度感染著我。過了兩天，他就搬到病房里去了，我也是一直在負(fù)責(zé)他的治療，基本都是他一個人在醫(yī)院的，問他為什么家里人沒來，他也是很堅決地說，“我一個人沒問題的，自己都來好幾次了”諸如此類。老爺子性格蠻好，偶爾還會開一兩句玩笑逗笑大家。 
    可是入院檢查之后結(jié)果不是很理想，腫瘤在進展，化療不能按期進行，只能先予保肝對癥治療�？上�，幾天治療下來并沒有效果，我們看到章大海的皮膚、粘膜黃染在進一步加重。 
    依稀記得，那天他很開心，一直面帶笑容，我問什么事情，他興奮的告訴我，他要出院了，要去附一院那邊插一根引流管（是PTCD）。從他的語氣神情我看到他對那根引流管的期望很高，似乎只要有那根管子，他的病就會好，就會獲得重生一樣。我也為他祈禱，希望他越來越好。 
    大概過了一個月左右，我去其他組病房換鹽水，覺得鹽水袋上的馬名字好熟悉，走到床邊，我愣住了，這不是章大海嗎？我有些不敢相信，躺在病床上的那個面黃肌瘦的、完全沒有生氣的人，居然是他！他的肚子上插著一根長長的引流管，連接著裝著墨綠色。那種視覺上的沖擊，我想我再也不可能忘記！不敢想象，曾經(jīng)那么一個充滿活力的老爺子……我很慌，真的不知道要說些什么，甚至不敢問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默默地?fù)Q好鹽水就走了，心里有些難受，更多的卻是愧疚，帶給章大海希望的“最后一片葉子”還是凋零了。
    接下來的日子，我也經(jīng)常關(guān)注著章大海的病情，可惜沒有好消息。章大海的病情每況愈下，黃膽指數(shù)越來越高，消化道反應(yīng)也越來越重，不時地出現(xiàn)惡心嘔吐，一天下來基本不能進食多少東西。 
    我們除了安慰、鼓勵章大海，就是經(jīng)常詢問他有無不適或幫忙。章大�；�本沒有提很多的要求。我們和其老伴溝通，讓家里其他人多來陪陪章大海，因為日子不多了。
    本地的習(xí)俗，人最好死在自己家里。章大海家剛拆遷，還沒有拿到新房子，家屬決定讓其死后再回家。幾次進病房都看到章大海躺在床上，兩眼默默地望著窗外。不知道他是否在想象自己的新家。
    五月二十二日，章大�！盎丶摇绷�。
    希望章大海一路走好，希望在新家沒有疾病和痛苦。